1
我老公元恒意外去世，而小叔子元成的老婆难产去世，我们凑了一对。
又是一年清明。
在前夫墓前，八岁的继子当着所有追思者的面，冲我泼了一盆狗屎。
“我大伯死了你还贪慕权势、赖在我们元家不走，爬上我爸的床。”
“就是你害死了我亲妈，等我长大继承元家，我第一个把你赶出家门！”
我僵立在原地，乱发盖脸，散发出阵阵恶臭，周围人避退三舍，嗤笑声犹如针刺。
我强忍下呕吐欲，望着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。
除了伤心，更多的，是失望——
这个孩子已经废了，我终究没能实现承诺。
“不用等你长大，明天我自己走。”
1.
顶着一身黏腻脏臭，我背脊挺直。
我再次望了眼碑上的黑白照，转身要走。
周遭响起窃窃私语声。
“啧啧真是好一出大戏！我就说，像她这样寡嫂上位的，迟早被搞！”
“这女人就是克夫！克死老大，又来祸害老二。”
“哎元恒走了，留下老二坐吃山空，元家这些年可不行咯。”
......
“都他丫的给我闭嘴！”
元培承小脸怒红。
“你们现在看我家笑话，等我长大光复元家，你们一个都别想跑！”
周围人脸色变得难看。
然而元培承始终只瞪视我。
“都怪你！害我被笑话，你个拜金女！臭**！”
我眼神一凌。
“口吐脏话、目无尊长，元培承你身为元家人的教养呢？”
“还有，我是不是跟你解释过你妈妈的事？”
元家担心幼子无法接受丧母，所以瞒下他母亲难产去世的真相。
可我觉得孩子有权了解母亲的事。
所以在元培承逐渐知事后，我便解释了内情。
元培承脸上闪过一丝心虚，但随即想起什么，猛地冲过来。
“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那么说的！芷柔老师说了，你这样的小三最会骗人了！”
哗啦——
墓前的贡品散落一地，元培承碾踏着鲜花，嘴角勾起恶劣笑容。
“大伯你看清楚这个女人，她在我爸身下......”
啪——
全场寂静。
元培承侧脸上赫然浮现出鲜红的巴掌印。
我看着那座坟前凌乱不堪，胸脯剧烈起伏，眼前一阵发黑。
元培承愣了一下，随即跳脚。
“你敢打我？我要让我爸把你赶出去......”
可我只能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，以及周遭人轻蔑嘲讽的眼神。
我晕了过去。
我又梦见了元恒，他眼神温柔如昨。
“我家清**棒，这么重要的合作项目也能拿下。”
“清清，我教你商术、带你征战商场，看着你逐渐成长到能独当一面......现在有个艰巨的任务，你敢不敢接下？”
温热慢慢渗出眼角。
迷糊间，我感到身侧传来熟悉的气息。
一睁眼，我发现元成守在床边，眼神复杂地凝视着我。
见我醒来，元成避开眼神。
“白天的事我听说了，宋清，你打也打了，不必跟孩子多计较。”
看着男人脸上的理所当然，我突然感觉挺没意思的。
从前，元培承种种顽劣，我都忍了。
但很显然，我处处忍让的这八年，我尽心养育元培承、帮元成操持家里的八年，根本不被人放在眼里。
我精心培养的孩子，也没能长成理想的样子。
我累了。
无视男人眼里的恼怒，我把手轻轻抽出。
“元成，当初约定的八年期满，明天，我就该走了。”
2.
“就因为这点事？”
元成不可置信，随即愠怒道：
“培承这样也是你养的，宋清，你有责任！”
我闭了闭眼。
“他白天那些言行可不是我教的！”
迎着元成阴沉的眼神，我毫不客气反驳。
“我从没教过他口吐脏字，颠倒黑白，也从没教过他在亲大伯的坟前吵闹作乱！”
最后一句，我几乎是颤抖着尾音低吼出声。
元成眼里闪过一丝了然，心里陡生烦躁。
“你装什么大义凛然？不就是介意培承闹清明？”
元成露出嘲讽的笑，猛然攥住我的双手、扣在墙上。
“宋清，你现在是我的妻！还装什么对亡夫余情未了呢？要真是什么贞洁烈女，当初会主动嫁给我？”
“培承说的没错，你不就是贪慕元家的势利？什么八年之期，不过是你赖在元家的借口！”
看着元成眼里的怒火，我突然平静。
当年，元恒车祸危亡，元氏大厦将倾。
元恒到死都放不下亲弟和元氏，直到我含泪发誓，会代他守护元家八年，才换来他安心阖目。
后来，我尽心扶持对商业一窍不通的元成。
在他妻子难产去世后，我提出假结婚——
以元成继妻的身份留在元家，帮衬家业、养育幼子。
当年元成果断同意协议，我只当他理解我。
不曾想，他暗自认定我是想赖在元家，企图上位。
八年殚精竭虑都无法自证，我内心微寒。
见我失神，元成面色稍缓。
“行了，别纠结外面那些流言蜚语。”
“你别闹，我保证，元太太的位置永远属于你。”
说着，元成突然凑近。
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脸上，眼见那隐忍的表情，我哪里会看不出——
他动情了。
我瞳孔猛缩，一把推开身上人。
“你疯了！”
元成一时不察，差点倒地。
稳住身形后，他脸色阴沉如水。
“不都睡过了，你装什么清高？我可不吃欲擒故纵那一套！”
元成强行压在我身上。
我被牢牢被钳制住，只能感受着湿漉漉的吻密密麻麻落在侧脸、脖颈，逐渐往下。
元成含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——
“宋清，你的目的达成了。我给你机会，让你成为我真正的妻。”
我拼命挣扎却无法，听到元成口中的“睡”，我内心恼怒至极。
那根本就是意外！
当年，元成被对家设计中药。
那人企图给他安上**罪名，彻底毁了他、毁了元氏。
我在最后一秒赶到。
情况危急，我只能咬牙代替被安排的女人，做了解药。
事后，我将调查结果摆到元成面前，他沉默着接受，可没想到现在又这样说......
原来那次之后，我刻意保持距离，都被他认为是欲擒故纵。
我一时无言，瘫在床上像死了一般。
元成见我表情麻木，也不禁泄气，最后铁青着脸摔门离去。
随之而来一阵敲门声。
“太太，先生早早吩咐我们做好饭菜，说为您庆生，他怎么走了啊?”
“先生让我给您转交礼物”
今年，我的生日确实和清明日期重叠。
微怔间，佣人推门而入，塞给我两个盒子。
“这还有一份呢，早上莫名其妙出现在门口，标注着是给您的生日礼物。”
......
元成送的礼物，是一个**版的包包，竞拍价1千万起。
而另一个盒子里，只装了一个录影带，和一支包装简陋的香水。
然而目光触及这两样东西，我的心跳加快。
录影带被播放，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。
元恒笑容温文尔雅地看着镜头。
“恭喜清清又平安喜乐度过一年，愿你永远自由明媚，我一直都在，一直爱你。”
我紧紧攥着香水，被单上晕出一圈圈深色的水渍。
元恒白手起家、创业有成后几乎没有闲暇时间，唯一捡起的爱好，是调香。
只因我喜欢香水。
我喜欢周身弥漫香气，和元恒相恋五年、成婚三载，他便为我调配了上百种香。
这支是轻雅的铃兰香，清心安神，然而香气钻入鼻间，我却思绪混乱——
元恒，现如今，我又该如何自由？
3.
接到母亲电话时，我擦干眼泪，看着镜中人神色如常，才前去赴约。
抵达餐厅，宋父宋母早已等候多时，却不是为我庆生。
“今天的事都传遍了，连带着宋家也丢人丢份！”
“你怎么回事？我不是早就嘱咐过你，元培承那孩子教不好就果断放弃，你要趁早生下自己的孩子！”
母亲紧紧攥住我的胳膊，字字训诫。
类似的话，这些年我听了不下百遍。
哪怕早已解释，我和元成只是协议婚姻，宋父宋母却要逼我假戏真做。
我心头一阵无力。
“我和元成只是协议......”
啪——
我的脸被扇向一旁，瞬间红肿。
宋父神情暴怒呵斥我。
“要不是我们宋家，你会有今天？要你办点事还指使不动了？”
“你现在的首要之务，是生下元成的孩子，保住两家联系！”
感受着脸上**辣的疼痛，我心里漠然一片。
算了，不必多说。
反正，我也要走了。
我在宋父的咆哮声中退出包厢，却撞见元恒、元培承和他的幼儿园老师，林芷柔。
我不想惹事，转身要走。
不料，元培承眼尖地发现了我。
“爸爸，你看那个臭女人，又不要脸来跟踪我们！”
4.
元培承的喊声吸引来众多视线。
他拉着林芷柔冲到我面前。
“像芷柔老师这样温柔善良的女人，才配做我的妈妈，而不是你这种卑鄙上位的小三！”
“你还要脸的话，就赶紧和爸爸离婚，让他娶芷柔老师！”
我看着元培承稚嫩小脸上的挑衅笑容，内心的失望达到顶峰。
我从小教育元培承，识人不能看面。
幼时的他满眼孺慕地点头“遵循教诲”，现在却被几句花言巧语哄得找不着北。
我心头烦闷，只想绕开他们，却被林芷柔拦下。
“元夫人，童言无忌，您可千万别误会。”
“您这寡嫂上位的，想想就手段可怕，我没什么心眼，吃不消您这套。”
“我敬您一杯，您可别向我开刀呀。”
我尚未动作，她的手就被紧跟着赶来的宋母狠狠拍落。
“什么阿猫阿狗也配敬元夫人？”
宋母眼神嫌恶。
林芷柔作出可怜模样，直到元成皱着眉走来了，将她轻揽入怀，眼神威胁我主动退让。
就像曾经无数次那样。
周遭好事者逐渐围过来、还有拍债拍视频的，窃窃私语声盖不住。
我不胜其烦，夺过林芷柔半洒的酒杯，一口饮尽，随即撞开人，径直离去。
然而不等我跨出大门，就被追来的宋母扇倒在地。
“你就任那女人打脸？”
“宋清，你怎么卑微**我不管，但只要你作为元夫人一天、你就得拴住元成的心，为宋家的脸！为宋家的利！”
“这是你欠我们宋家的！”
宋母面容扭曲，我却平静起身，直视她的眼。
“不，我欠的早就还清。”
“我和宋家，恩怨两消了。”
我是被宋家领养的孤儿，在宋母如愿生子后，我的日子不好过了，连读书都要靠资助。
元恒是我的资助人，更是我的导师兼爱人。
他带我周旋商场，教我投资、经营的手段，他给我舞台、任我发挥，最后又给了我一个家。
发现我和元总相恋，宋家对我态度大变，各种体贴。
渴望亲情的我，信了他们的真心。
直到元恒走后，这些年屡屡被携恩求报，我才逐渐接受自己并不被爱的事实。
而唯一爱我的人，也不在了。
我抬头望向天空，灰蒙蒙的天飘起小雨。
宋母口中的养育之债，在元恒牵着我的手走出家门时，就已还清。
这些年，我是在还债，却是在偿还元恒的恩，与爱。
5.
我回家收拾东西，准备离开。
却听见下人议论。
“这位都开始收拾东西了，真要失势了吧？”
“我看是,咱先生都光明正大带林**进出公司了!”
我动作一顿。
迅速看完新闻，我才知道，元成这几天竟和林芷柔毫无元忌地公开暧昧。
还霸榜了花边头条。
明明我早就告诫他，不能把私生活摆到明面上，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元氏！
我内心陡生一股无力感。
我本该放手不管，但还是没忍住朝公司赶去——
就当在离开之前，最后负责一次吧。
我找到元成时，他和林芷柔在公司大厅毫不避讳地腻歪。
“你够了吧。”
对上我暗火的眼神，元成慢条斯理地在林芷柔脸上落下一吻。
“怎么，昨天还清高地拒绝我，今天就吃醋来闹了？”
我疲惫地闭了闭眼。
“我说过，你私下怎么搞都行，但不能摆到明面上。”
“元氏是你哥的心血......”
“闭嘴！”
元成一声怒呵打断我。
“元氏是我哥留给我的，我爱怎样怎样，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插手？”
“宋清，这些年我顾念情分养你，可不是让你蹬鼻子上脸的！”
可这八年来元家不是靠我撑着的？
我几乎不敢相信。
元成被我看得恼羞成怒。
“宋清，差不多得了。当我不知道？你是既要身份又要脸！”
“给你转正的机会，你还摆上谱了？”
元成嘲讽地看我一眼，揽过林芷柔深深一吻。
“看清楚了？像你这样的女人，我要多少有多少。”
“看在过往情分上，我再给你一次机会。”
“现在，跪下、求我，我可以考虑回心转意。”
围观的同事中，有部分是当年一起打拼过的老人，此刻都不忍地看着我。
当初，我还是元恒亲力培养的公司二把手，元成此举，无异于当众碾我的脸。
心底最后一丝情分也彻底消失。
我平静道：
“元成，你确定要这么对我？”
对上宋清漠然的眼神，元成心中一跳。
但围观者众，他不得不强撑着。
我释然地点点头。
接着，我在身后人气急的怒吼声中，径直离开。
我回元家迅速收拾好东西，刚要下楼，却撞上元培承。
“臭女人你别演了！爸爸昨天都跟我说了，你不会舍得离开我们元家的。”
“既然你一心扒着我们家，那还不快讨好我？等芷柔老师成为我的妈妈，我可以让你留下当个保姆。”
元培承坏笑着。
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，沉默着错身下楼。
我养育元培承八年，精心照料他的生活和成长。
抛开培养继承人的目的，把一个孩子从小拉扯到大，我怎么可能没投入真心？
还记得，元培承幼时每逢雷雨都钻入我的怀中。
那时的他小小一团，我的心也软成一团。
我手足无措地哄他入睡，第一次体会到为母的责任与怜爱之情。
谁知现在却......
我心头微叹。
见我不为所动地拖着行李箱下楼，元培承心生恼怒。
他猛地冲上前，狠狠推了我一把。
“你真的很讨厌！当初那刹车片还是不够松，怎么没把你一起带走!”
身体瞬间腾空，我却来不及惊慌，而是难以置信地回头——
元培承怎么会知道？
当初我和元恒那场车祸鉴因，就是刹车片松动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