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皇帝杨广和萧皇后在江都宫对饮之时,宫外的宇文化及府上,众多将领难得齐聚一堂,推杯换盏,觥筹交错,好不热闹。
这些人中,除了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兄弟,还有骁果军中的司马德戡、元礼、赵元枢和马文举,掌管宫门禁卫的监门直阁裴虔通,医正张恺,直长许弘仁、薛世良,勋侍杨士览。
他们之所以能够聚在一起,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他们都是关中人。
他们随从皇帝杨广滞留在江都已经快两年时间了,可返回关中的日子依旧是遥遥无期,使得每个人都是思乡心切,只能有事没事聚在一起借酒消愁,相互之间发发牢骚。
随着李渊夺取关中拥立代王杨侑称帝的消息传到江都,每个人都不由担忧起了自己家人的安危来,心中对皇帝杨广的怨恨也由此加深了不少。
在他们看来,杨广明明是天下大乱的罪魁祸首,却带着他们躲到江都偏安一隅,不敢返回长安,以至于将关中之地拱手让给李渊,连累他们的父母妻儿如今生死难料。
此时几杯酒水下肚,赵元枢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怨气,突然拍案而起道:
“不管了,这个月的月圆之夜,我赵元枢就算豁出这条性命也要离开江都,去关中跟我的父母妻儿团聚去。
哪怕失败了大不了一死,也好过继续留在江都受这种煎熬。”
说罢,他的目光从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掠过,沉声问道:
“你们谁想跟我一起走的,现在就站出来!”
话音刚落,同属骁果军的司马德戡、元礼和马文举便一齐站了起来。
片刻之后,张恺、许弘仁、薛世良和杨士览也先后站起身来。
宇文化及也想站起来,可他看了一眼旁边安坐得稳如泰山的弟弟宇文智及,迟疑了片刻,最终还是没有站起来。
司马德戡看着端坐不动的宇文兄弟和裴虔通,也没有再劝,反而对着其他人冷笑一声道:
“当初皇上在来江都之前,命人建造了上千艘龙舟和楼船,将宫中无数珍宝都运来了江都,如今这些珍宝都存放在江都宫中。
既然我们大家决意逃回关中,何不在走之前鼓动将士们冲击江都宫,我们好趁乱劫掠一些财物带回关中。”
“好主意!”
没想到第一个对此表示赞成的竟然是宇文化及。
他随驾在杨广身边多年,比谁都清楚宫中那些珍宝的价值,随便拿出一两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,即使他们宇文家根本不缺钱,也很难不为之心动。
另外几人听完司马德戡的话之后,一颗颗心都不由跟着躁动起来,毕竟钱这种好东西,谁又会嫌多呢!
就在他们一个个都在躁动不安之际,厅内却突然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:
“难道诸位的志向竟仅止于此吗?”
众人循声望去,发现说话竟是一直之前沉默不语的宇文智及。
此时宇文智及也缓缓站起身,看着厅内众人,沉声道:“皇上虽然无道,但帝王之威尚在,你们想要逃亡,无非是落得跟窦贤一样的下场。”
听宇文智及提到窦贤,在场众人一颗颗本来躁动的心瞬间冷了下来。
毕竟挂在高杆上的那一百多颗人头此时此刻还在滴血呢!
元礼见众人露了怯,当即将手中的酒杯重重摔碎在地,瞪着宇文智及道:
“照你的意思,我们就该陪他一辈子老死在江都,终身不得回关中见自己的父母妻儿?”
“元兄误会我的意思了。”
面对元礼的突然发作,宇文智及并没有跟着动怒,面上反而露出一抹阴鸷的笑容,一字一句道:
“我是说,诸位既然已经决定背叛皇上,何不干脆背叛得彻底一点,直接反了他!”
“什么!反了皇上?”
一听宇文智及要他们造反,众人面色都不由为之大变,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虽说他们都对皇帝杨广心怀怨恨,但顶多就是不想再效忠于他,可从来没想过要弑君呀!
众人的反应早在宇文智及的意料之中,他没有犹豫,依旧在谆谆劝诱道:
“如今天下大乱,群雄并起,想要弑杀杨广这个昏君的人没有千万也有百万。
我们在座的这些人如今掌控着江都城和江都宫的绝大多数兵马,何不趁此机会起大事,成就一番帝王之业。”
一番话说得在场众人低头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,虽然有几个人心中已经为之意动,可却没有谁敢第一个站出来表态。
只是他们此时并没有注意到,坐在主位上的宇文化及不知何时变得面色惨白,冷汗直流,身体更是止不住在颤抖,一双眼睛满是不可置信看着弟弟宇文智及。
因为之前宇文智及说要请这些人来府上喝酒的时候,他并没有太当一回事,只当是弟弟想要跟他们联络联络感情。
可他万万没想到,弟弟在没有事先跟他商议过的情况下,竟然公然说出了弑君这种大逆不道之言。
但凡今天宴请的这几人中有谁看他们兄弟不顺眼,跑去皇帝杨广那里告密,他们兄弟三人将死无葬身之地,哪怕是弟弟宇文士及的妻子南阳公主都保不住他们。
宇文智及并没有看这个胆小懦弱的兄长一眼,反而死死盯着厅内的其他几人,手心紧张得都是汗水。
他们宇文家的大业能不能成,就看今日了。
不知过了多久,司马德戡终于缓缓抬起头,看了宇文智及一眼,随即重重点了点头道:
“宇文少监说得没错,我等既然已经决定要背叛昏君,就干脆背叛得彻底一些,直接杀了昏君,另立明主!”
其他几人见统领骁果军的司马德戡第一个表态了,心中便再无顾忌,纷纷跟着出言响应,誓要弑杀昏君,另立明主。
眼见另外几人都响应了自己的号召,司马德戡却突然皱起了眉头,随后目光看向宇文兄弟,意有所指道:
“自古以来,凡是要做大事,必要有领头之人,不知在座的诸位谁愿意做这领头之人?”
话音刚落,另外几人便纷纷将目光看向宇文化及,意思不言自明。
毕竟论家世论官职论职位,在场的几人中没有谁比宇文化及更高了。
宇文化及明白众人的意思,心中越发惶恐,本能就想开口拒绝,却被弟弟宇文智及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住。
而宇文智及看着这个如此不堪的兄长,一颗心恨得几乎要滴血。
可没办法,谁叫他是长子,官职和爵位都在自己这个弟弟之上,只能由他来做这个领头人,否则其他人难免不服气,到时候还会节外生枝。
宇文化及看着弟弟和其他人殷切的目光,最终还是咬了咬牙,用力咽了一口唾沫,艰难点了点头,同意做他们的领头人。
因为他心中清楚,事情到了这一步,即使他不参与,一旦东窗事发,皇帝杨广也不可能饶过他。
与其死在杨广手下,还不如先发制人,赌上他们宇文家的前途命运搏上一搏。
随后,他们几人经过一番密谋,决定由许弘仁和张恺去备身府暗中散布谣言,就说皇帝听说骁果军想要反叛,便派人酿造了大量毒酒,打算过些日子宴请骁果军全体将士,在宴会上用毒酒将骁果军将士全部毒杀,只和南方人留在江都。
这些谣言一经散布,瞬间在骁果军中引起了恐慌,不仅促使更多人加入逃亡的行列,也让将士们对皇帝杨广的不满达到了顶点。
一场针对皇帝杨广的叛乱在黑暗中悄然酝酿……
而江都宫中的杨广对此却是浑然不知,依旧每日躲在寝殿中醉生梦死,浑噩度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