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经验的村民连忙道：“都破水了还去什么卫生院，赶紧找地方生啊。”
方才气势十足的母女两人，顿时像没了目标的鸽子，迷了路的小绵羊。
这人生地不熟的，上哪里找地方生？
当初梁秀兰生二胎的时候就是先破的水，准备去医院，江锦舟栓个行李的功夫梁秀兰就生了，可惊险了。
所以，她深知二胎生的有多快，从这里到镇上卫生院，最快也得一个多小时，此时将两人往医院送，只怕要生到路上。
大人犯的混，没必要报应在孩子身上。
于是一咬牙，她决定，将两人先领回家，生完孩子再说。
“妈，把她弄回家吧，不然要生路上了。”
刘桂芝是个心善的，如今这种紧急的时候，她能计较什么？当然是同意了。
于是对着旁边的女人道：“张嫂子，你家婆婆可在家？”
“在家剥花生呢。”
“麻烦张嫂子回去请，到我家来接生！”
张嫂子的婆婆，是村子里老一辈的稳婆，梁秀兰就是她接生的。
说完将钥匙递给梁秀兰道：
“兰兰，快回去开门，准备烧水，卫生纸，小褥子！跑快！”
梁秀兰接过她手里钥匙，便快步往家跑，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，她顾不得个人恩怨了，哪怕等生完孩子继续骂也行。
要是骂不过，就骂她孩子！
很快，梁秀兰就跑回了家，梁建国依然在磨凳子腿。
梁秀兰气喘吁吁道：“爸！要生孩子了，赶紧去烧水！”
梁建国眉心一簇，这是什么没脑子的话？他一个大男人生什么孩子？
突然想到刚刚那个嫂子说的大肚婆，他立刻明白，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，帮着梁秀兰一起准备东西。
“是不是你俩把人家孩子打出来了？”
“哪能？我们连嘴都没敢还，就江丹月一个人在那蹦跶，一激动羊水就破了，跟我和妈可没关系。”
梁建国快手快脚的铺着褥子，又找来两个盆和一把剪刀。
梁秀兰几乎把家里所有的纸都拿出来，还拿了许多她爷爷办丧事时，没用完的白布。
等会儿开水烫了能当纱布用。
还把她和梁秀娟小时候用的包被，棉片什么的，都翻找出来。
很快，刘桂芝和薛淑珍架着江丹月小心翼翼的进了门。
看她裤子都湿透了，正在忙碌的梁建国赶紧避到厨房去。
看自己媳妇儿生孩子可以，看别人家媳妇儿就有点儿冒犯了，而且此时也用不着他，他只管烧水就行。
梁秀兰赶紧将人往偏房领。
“这边，东西都准备好了。”
此时，薛淑珍看梁秀兰的眼神，再没了恶意。
产妇刚进屋，接生婆就来了。
“哎呀……建国家的……咋什么好事都让你们给赶上了呀？”
“刚刚还炮火连天的，现在就捡了两条人命回来，也不嫌晦气！”
她来的路上也听说了刚刚在村东头发生的事，对刘桂芝恨铁不成钢。
但也很无奈，但凡有点儿人性的都会伸出援手，可她就是气不过啊。
薛淑珍听到这讽刺满满的言语，心中气恼，却也只是咬牙忍着。
这种关键时候，什么人都不能得罪。
刘桂芝则是快步跑出来，“大娘的训斥我听着类，东西已经准备好了，就等大娘来主持大局了。”
说着，将人拉进屋，关上门。
“兰兰，热水烧好放门口就行，可别进来！”
小孩子家家的，她担心自己闺女沾染上晦气，也担心被吓到。
梁秀兰知道她母亲的意思，自然也是听话的。
将所需东西全部放到椅子上，远远走开。
里面的喊叫声一阵接一阵，伴随着的，还有薛淑珍的哭泣声。
闺女疼的受不住，她这个当娘的，自然也是心疼的。
两个小时过去了，江丹月肚子里的孩子已经看到头了，却依然生不下来。
接生婆下手一摸，脸色顿时大变。
“糟了，脐带缠到脖子上了！”
此话一出，薛淑珍瞬间崩溃，嚎啕大哭。
“我的闺女咋这么命苦啊，在这种艰苦的地方生孩子，还脐带绕颈，简直是要了命了啊……老天爷啊……”
接生婆一把将她推开，怒斥道：“嚎什么嚎？人又没死你瞎嚎什么？出去！！！”
她在这里实在添乱，哭的人心烦，关键时候，接生婆不能分心，刘桂芝连拉带拽将薛淑珍推出了门。
看梁秀兰一直站在厨房门口，便朝她喊：“喊你爸，让他现在马上去村头喊你刘叔叔过来！”
刘叔叔是村医。
农村生孩子，喊医生，那说明此胎凶险。
梁秀兰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，还不等她去厨房告诉梁建国，梁建国已经快步跑了出去。
她声音那么大，他早就听见了，人命关天，一刻也不能耽搁，所以他跑的很快。
此时的薛淑珍，正站在门外，双手合十，求着上苍，哭的涕泪横流，简直不要太让人感动。
梁秀兰看着她，却只是冷冷发出一声嗤笑，转身回了厨房。
想想上辈子，梁秀兰生第一胎的时候，宫口开的慢，疼了整整一夜。
刘桂芝也是这样趴在她床边哭的，可薛淑珍这个婆婆呢？
大喇喇的盘腿坐在旁边空着的病床上，一边喝茶一边道：“没事……到生二胎的时候就不疼了……”
刘桂芝：“闺女，从今往后，咱再也不生了……”
薛淑珍：“没事……等生二胎的时候就不疼了……”
刘桂芝：“闺女啊，妈多希望替你疼，你疼成这样，比剜妈的肉都来的心疼。”
薛淑珍：“没事……女人都要经历这一遭的，生二胎的时候就不疼了……”
呵呵，不是她的闺女，她自然体会不到那种剜心一样的痛苦。
此时，梁秀兰真的好想过去不咸不淡的说两句。
“没事，下次生的时候就不疼了。”
“没事，多生几次就习惯了……”
可她不是这种人，说不出那种软刀子话来，那是两条人命，她也担心着呢。
也不知接生婆使了什么手段，医生进门时，正好听见孩子的哭声。
刘桂芝打开门将血水端出来，又将干净的水端进去。
碰巧看到医生，连连招手。
“快快快……”
还不等医生进门，薛淑珍看到那一盆子红到刺眼的血水，眼前顿时一黑，咚的一声晕倒在了地上。
若是医生再快一步，就被砸到了。
刘桂芝和医生全都吓了一跳。
赶紧蹲下，检查眼睑和心脏，脉搏……
越是在紧要关头，越是添乱，这个亲娘诶，简直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