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
贺书瑶动作一顿，以为北慕尘说的是醉话。
可北慕尘又是掷地一句：“贺显赟，明日问斩。”
贺书瑶猛地一颤，她的手紧紧攥着：“为什么？”
为什么北慕尘已经答应帮忙，爹还要被斩？
北慕尘醉意已消，他淡漠道：“因为他帮了不该帮的人。”
不该帮的人？爹何曾帮了不该帮的人？
贺书瑶慌乱的视线与北慕尘冰冷的眼神相撞，她的心忽然沉了下去。
她脸色霎时白了下来：“是你？”
她怎么忘了，这天下最想刺杀皇帝的人不就在她眼前！
那日她取出的扳指，上面的图案放大来看不就是北慕尘的晋北军军徽吗？！
贺书瑶步步后退，身子都似要摇摇欲坠：“我父亲为官二十载，清廉公正，在朝中从未与你为敌，你恨我，可我爹无辜啊！”
她压着深重的喘息，字字如同一把利刃在她喉间游走着。
北慕尘嗤笑一声，站起身狠狠捏住她的下巴：“本王恨的岂止是你。”
贺书瑶只觉心痛到几近麻木了：“这就是你说的要我后悔生在贺家吗？”
北慕尘眸光一暗。
贺书瑶知道北慕尘狠，却没想到他能这么狠。
杀人诛心，北慕尘无疑是要给她一次剜心的疼痛。
北慕尘甩开她，命人将贺书瑶赶了出去。
看着贺书瑶的身影消失，他才重新坐下，一手撑着昏昏沉沉的头。
暗卫陈禄此时躬身踏了进来，不禁问道：“王爷为何不告诉王妃实情？”
北慕尘眸子一片晦暗不明，让人难以捉摸。
半晌，他才淡淡的说了一句：“若非当年她在本王与仵作之间选了后者，岂会是今天的结果。”
陈禄再看贺书瑶离去的方向，只是无奈一叹。
情字难却，可惜的是心意难通。
次日午时，刑场。
贺书瑶看见刑台上那被绑着的佝偻背影，心猛然抽痛。
她拿着食盒，步伐沉重的走到贺显赟面前。
“爹。”她重重的跪了下来，看到贺显赟如雪的鬓发更是心如刀绞。
贺显赟浑浊的目光在看见贺书瑶时清亮了些许，他压抑着声音：“书瑶，莫伤心，爹无悔。”
贺书瑶的眼泪顷刻间湿了整个苍白的脸颊。
贺显赟望着站在她身后几尺外的北慕尘，郑重道：“孩子，记住，你是王妃，往后再不能涉仵作之事，要与王爷好好相守。”
他的一番话又惹得贺书瑶心一片凄怆。
和北慕尘好好相守？
今日之后，她如何还能与他相守？
“爹，北慕尘害你至此，女儿怎......”
“书瑶！”贺显赟猛的打断她，目中含泪，“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，王爷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，你们莫要因从前再蹉跎了彼此的感情，听爹的话。”
而后他又笑了一声，泪落在他破旧的囚衣上：“来，再喂爹一口酒，以后好好在家相夫教子。”
贺书瑶哽咽着，强忍着心中的剧痛打开食盒。
“爹只是遗憾，没有机会再看看我的外孙和外孙女了......”
听到贺显赟这话，贺书瑶斟酒的手一抖，哭了起来。
曾与她相依为命十八年的爹就要死在她面前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，只剩痛不欲生。
一杯烈酒入了口，似是给了贺显赟更多面对死亡的勇气，他高呵一声：“痛快！”
“时辰已到，请王妃移步。”
监斩官刚说完，嬷嬷就将贺书瑶拉扯下来。
贺显赟看着那被自己捧在手里疼的女儿，又是一声轻慰：“好孩子，不要看。”
贺书瑶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，不肯挪开视线。
再看一眼，再想多看一眼，那是与她血脉相连的爹爹啊！
她看着刽子手一步步走到贺显赟身后，摘下他背上的“亡命牌”扔在地上......然后举起了刀！
“爹——！”贺书瑶撕心裂肺的一声哀恸悲鸣。
在那一片血色出现之前，一只手覆在她的眼前。
“别看。”
北慕尘的声音冷而淡，似对眼前的一切都漠不关心。
可是一声“咚”的闷响过后，贺书瑶恍如被人夺去了呼吸。
胸口气血翻涌，一口鲜血自她口中呕出，刺眼凄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