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闯鬼门关,别人的鬼门关是为了迎接一条新生命而闯的,而我的鬼门关,却是和我同榻共枕数年的丈夫给的。
那天晚上,深夜十二点,离预产期还差二十一天的我腹痛难忍,我给正在妇产科值班的老公杨树打电话,一连几个拨过去,都是正在通话中。
我想我可能是要提前生了,婆婆平时睡眠浅,我这屋一有点动静她就会立刻奔过来,今晚我在屋里喊了好几声妈,婆婆都没有应答。
近来婆婆一直在为迎接孙子降临做准备,尽管我心里对婆婆这种认准了是个孙子的想法有些芥蒂,可婆婆这几个月来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,确实让我很感动。
我挣扎着起了身,想去隔壁房间叫醒婆婆开车送我去医院。
婆婆竟然没在房里,头三个月过去后,婆婆有每天晚上给值夜班的老公送宵夜的习惯,从上个月开始,这个习惯就终止了,因为婆婆生小姑子的时候早产,所以她对我的关注就密切了些。
难道今晚婆婆又给老公送宵夜去了?
这样也好,我可以自己打车去医院,医院离家还算近,打车算上红绿灯,十分钟就能到,出门时我换了一件宽大的棉袄,一摸口袋,车钥匙在里面。
老公不喜欢开我的车,他觉得档次有点低,但婆婆很喜欢,觉得红色喜庆,前天她开车送我去医院做了检查,上楼时为了空出手来扶我,就把车钥匙顺手放我衣服兜里了。
婆婆没开车出去,我心里有些咯噔,但绞痛不已的我也没多想,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下了楼打了个车。
在车上我一直试图给婆婆和老公打电话,他们的电话一直占线,好在几分钟就到了,出租车司机见我大着肚子又脸色苍白,还关切的问我需不需要帮忙,我婉拒了出租车司机的好意,这医院我太熟了,夜里人少,我直奔杨树的办公室。
杨树不在,一个平日里也算熟悉的护士恰好路过,见到我这种情况,安慰我说:“杨哥可能是去查房了,嫂子你别急,我去派人找杨哥,通知手术室做准备。”
我连嗯一声的力气都没有,整个人趴在桌子上,感觉身体沉甸甸的,一股暖流哗的一下浸透了下半身。
应该是羊水破了,杨树说过,预产期提前的情况很常见,羊水破了也别紧张,可我低头一看,殷红的鲜血流了一地,我焦急的喊着杨树的名字,慌乱之中瞟到了杨树办公桌上的电话,巧的是,电话刚好收到一条信息。
信息只有简单的六个字,我拿着电话,却有种透心凉的感觉,从头皮一直凉到脚底。
杨树不喜欢安卓系统,所以一直用的是苹果电话,这个电话却是安卓的,要不是屏保用了杨树穿西装的照片,我都不敢肯定,他竟然有两个电话,发来信息的号码是一串数字,很陌生,我对数字有种天然的敏锐,朋友的号码只要输入一遍,我就能差不多记住。
今天晚上异常的地方太多了,杨树是个好医生,也是个好丈夫,为了防止我抑郁,他的行踪会自觉的向我汇报,比如上手术台时会告诉我,去查房了不方便看电话也会告诉我,包括他在妇产科遇到的各种各样有趣的事情,回来后不管多累,他都会讲给我听。
一想到杨树对我的好,我竭力劝告自己要理解他,这条信息也许不是针对我的,也许他现在正在处理一件很棘手的事情。
正当我胡思乱想时,杨树来了,他喊了句老婆别怕,抱起我就往手术室去。
那一瞬间,我本应该感觉到很安心很温暖才是。
但女人的直觉告诉我,杨树不对劲。
疼痛和虚脱使我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杨树的异样,但杨树的备用电话,我塞进了口袋里,直到护士推了榻过来,杨树把我放在病榻上,俯身下来亲吻我汗水淋漓的额头时,我才闻到了杨树身上淡淡的香水味。
还记得我和杨树第一次约会的时候他说过,他对香水过敏,自那以后,婚后多年,我再没有喷过香水。
我下意识的紧抓住杨树,他的慌张来的很蹊跷,第一反应就是想躲开,护士见了,指着杨树的脸说:“杨医生,你脸上有血。”
那不是血!
是口红印!
那条短信是真的。
杨树忙不迭的去擦掉脸上的印记,我满脑子都是信息上的那六个字,杨树,不许救她。
到底是谁让他不要救我?
我早已失去了判断,杨树怎么跟护士解释的,我一句都没听进去,只知道杨树推着病榻眼看着就要进入手术室了,我瞟见手术室门口站了好几个男人,我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从病榻上爬起来,杨树显然没有料到,护士伸手来搀扶我,被我推开了。
我忍着剧痛踉跄走了几步,扑通一下跪在那群人面前,死死抓住其中一人的手,苦苦哀求他:
“救救我。”
他有些抗拒,却还是弯下腰来问:“你说什么?”
我尽了全力把我兜里的电话放进他的手里,再次重复了一遍:“求你,救救我的孩子。”
随后,我再度被杨树抱起,很快我就被推入了手术室,按照之前我和杨树商量好的,如果不能顺产的话,就剖。
在这样的情况下,顺产已无可能,杨树安抚着狂躁的我,我眼睁睁的看着**注入,眼皮子也越来越沉重,或许是我的幻觉,我仿佛看到了杨树眼角那一抹微微上扬且得意的笑。